酒是易安词的灵魂



  酒文化在我国有几千年的历史,酒早已深入到老百姓的生活中了。喜也喝,愁也喝,孤独也喝,热闹也喝。每个人酣畅沉醉的,是各自的心情或许也是各自的习惯。酒后百态,最令人厌恶的是那些酒鬼,喝高之后张狂龌龊,令人避之不及。自从学习书法之后,我对酒的态度有了许多改观。我虽然仍不喜酒,却喜欢古人的酒文化。君不见唐代“颠张醉素”,趁着酒兴挥毫急草,便有满页精妙的狂草书法作品。又想那兰亭诗聚会,一代书圣王羲之趁着酒兴,神来之笔写出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纵使他次日再写一遍,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使自己满意。怀素的《自叙帖》,通篇狂草中,透出的是潇洒自如,笔笔精到,奇踪变化,神采飞扬。正如其帖中所说,“粉壁长廊数十间,兴来小豁胸中气。忽然绝叫三五声,满壁纵横千万字。” 却是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据此来看,古人醉酒该分为两类人,一是真醉鬼,睡在酒杯中的俗人,醒来从来拒不承认自己醉后的丑态。还有一类是酒君子,他们流连在诗酒中,借助酒兴摆脱思维的桎梏,洋洋洒洒挥毫成成一篇篇传颂千古的诗词文赋。他们的酒杯只是他们创作的方式。李白“自称臣是酒中仙”,白居易自称“醉吟先生”,“醉翁”欧阳修有《醉翁亭记》为证。黄庭坚描述其师苏轼时说:“东坡老人翰林公,醉时吐出胸中墨”,说他只有在酣畅时才会尽情发挥才华。古人要是不醉酒,留世作品恐怕会少去许多光芒。

  要有多少次陶醉,才能显出自己的才华?我想,李清照给出了我要的答案。千古第一女词人李清照传给后人的词中,将近有一半提到自己喝酒了。以前我对李清照醉酒很不以为然,酒鬼,尤其是女酒鬼,那该有多讨厌呀。深入学习李清照的词后,发现自己的认识是错的。前几年有机会反复多次到济南趵突泉游玩,在对园内的李清照纪念馆进行了较细致的观察学习之后,我认为李清照的人品,酒品都是优秀的。中华文坛几千年,女词人寥寥无几,有才有貌兼具人格魅力的女词人更是凤毛麟角,而李清照便是其中的翘楚。李清照的才华得益于其父独特的爱,不因其为女子而限制其在诗文中的发展。她敢饮敢醉,敢爱敢恨,有男儿之豪气,也有女儿之柔情。生于北宋盛世,书香门第。其父李格非是苏轼的门生,为“苏门后四学士”之一。其母亦是饱读诗书的贤淑妇女。滋养在这等家庭,不好都难吧?

  要进一步认识女词人李清照,不妨从她带着酒味的词中着手。年代跨度也反映了宋朝的兴衰历史,从北宋的兴盛到南宋的没落,同样能看出李清照一生的喜怒哀乐。其中有少女时的不知愁滋味,天真活泼也喝酒,乘兴游大明湖,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春梦初回时喝酒,浓睡不消残酒,醒时伤春,关心海棠是否依旧,或者是绿肥红瘦。花季少女的心思赫然出现在其《如梦令》中。或值月色清朗的初夏时,“莫话杯深琥珀浓,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钟已应晚来风”。将一颗灵秀的心寄意悠远的风景,不断放飞思绪,直到对烛花红时,“瑞脑香消魂梦断”才肯罢休。及至婚后,夫妻恩爱时,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洛阳府,夫妻俩从早喝到晚,直到“金樽倒,拼了尽烛,不管黄昏”。哪怕是寒冬,也有喝酒赏梅的香词,“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北宋末年,李清照的婚姻也出现了危机。她遗失了往日的欢乐,变得忧心忡忡。心是痛的,情感炙热,惟有端起酒杯释放心情。“不知酝籍几多香,但见包藏无限意”,“要来小酌便来休,未必明朝风不起”。重阳节时《醉花阴》,“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与丈夫汴京分别后,思念重重,“人比黄花瘦”。岁月流逝,年华如水流去,多少事,欲说还休,不如喝酒。“新来瘦,非干病酒 ,不是悲秋”。冬去春来,心依然是孤寂的冷,“酒意诗情谁与共?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山河破碎时,丈夫离逝,一阙《声声慢》,伴随着晚来风急,展示的是词人心中的愁苦和对生命价值的思量,可视为易安词的压卷之作。“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最难将息之时,惟有三杯两盏淡酒。点点滴滴,怎一个愁字了得?

  人在极度痛苦之时是会乱了心性犯糊涂的。丈夫死后,她改嫁与一小吏,一个真正的酒鬼,油腻粗鲁的汉子,不懂诗情,品德还有问题。雪上加霜的她度日如年,苟活与乱世之中,唯有杜康。“煮酒残花,晚晴寒透窗纱”。酒有封闭的天地,晚年的李清照,悲愤孤独终了,此时的酒 ,是苦的。满地黄叶堆积,陪伴一代词人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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