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品范仲淹《苏幕遮》兼聊热剧《庆余年》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在最近热播的《庆余年》穿越剧中，范闲用后生晚辈们的大作来欺负前朝文坛泰斗，令人捧腹。先是用杜陵野老的《登高》来调戏满朝文人，几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之类唐代以后脍炙人口的名句，弄得庆国上下目瞪口呆。一个连毛笔都不会握的乳臭小子，竟然能写出如此之妙的诗作，当庆国文坛领袖都是有余的。这事惊动了邻国，北齐的庄墨韩不干了，一个不见得经历过多少世事者，吟出如此悲凉的诗来，似乎有些违和了，在两国社交的宴会上，当时众国公认的文坛泰斗公开向范闲发难，说小范是抄袭前人的作品。我想，当时的范公子一定是在暗笑。我这哪里是抄袭“前人”？分明是吟诵“后人”的不朽名作。现场无法自圆其说，干脆就发酒疯，咕嘟咕嘟地大坛烧酒猛灌下肚，奋力摔破酒坛，跃将起来，吼出“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可怜南朝庆国大众，何曾见过这阵势？伴着一连串的饱嗝声，竟将南朝后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古诗词精妙大作不带停顿地吼将出来，满朝大臣近百支墨笔挥汗如雨地跟着小范公子，听写近千首发狂的“新作”，惊愕之余，叹为诗神下凡。出尽风头的范小子，不知道心里是否有愧疚之心？

　　让我拍案大叫的是那小子竟吟出了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词对南北朝时期的人很少有人熟悉，并且也比较幼稚。诗体中哪来小范的这种长短句？我直接怀疑猫腻那厮，当时一定有将范仲淹穿越到庆国的想法。

　　现场吟出这首《苏幕遮》，一片辽阔的多姿多彩的秋日暮色美到了极限。像诗？没有诗工整的句型；像散文？却处处在句尾有自然天成的押韵；像赋？却没有成双的对仗，而比赋更优美。范闲还真是犯嫌（南京土话），竟拿几百年后宋词的巅峰之作欺负人。不带这么玩法的。庄墨韩说我抄袭别家的作品？俺范闲只是拿出亲祖宗的作品来显摆显摆而已。实在无法解释，只好默认说自己是来自天上的诗界的。在那里，诗的水平不知道比你庆国高出多少倍。这样弄法，大家该没什么话说了吧？好在皇上和庆国的达康书记知道，十几年前范闲的妈也弄出过许多无法解释的超前事来，也就见怪不怪了。没准现场谁谁谁也都是穿越而来，知道真相的哈。

　　我想，庄墨韩虽不知道白居易的“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但一定读过《楚词》的“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范仲淹的“芳草”暗指家乡，满满的离情。穿越久了的现代人范闲，久违了现代人的生活，能不让范那厮触景生情而吟出“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那个“更”字，不亚于他现场摔酒坛来得情绪高昂，饱含深情。后人评说此句 “虽是赋景，情已跃出”。秋意美景意象与人的思想感情融为一体，艺术水平达到化境。在一片萧瑟的秋景的映衬下，伫望家乡，怀念新人，心情是沉郁的。“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

　　于是羁旅愁思追逐而来，这种连绵不绝的乡愁如何排解呢？除非夜夜好梦留人睡。醒来后，明月当楼，清景无限。你也不要去登高楼，独自倚楼眺远，再望也望不到远方的家乡和思念的人，更何况你一穿越者，还隔着几百年的时空呢！何以解忧？惟有杜康。可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举杯浇愁愁更愁”。情到深处，终于泪水磅礴而下不止。到此，才理解了犯嫌小子现场摔酒坛的举动。

　　此词一波四曲：

　　　　一曲：羁旅愁思，相逐而来；

　　　　二曲：夜不能寐，好梦难成；

　　　　三曲：明月倚楼，反增离愁；

　　　　四曲：借酒浇愁，凄然泪下。

　　
词评者认为，此词有寄托，有延伸，与其《岳阳楼记》一样，在乡愁之外，表达了世道不甚清明之意。我说范公子之于庆国，没有某种想改变些什么的意思吗？